脑洞一时爽,码字火葬场
腹稿两三万,真写就完蛋

长梦【罗路/短篇/现架/HE】

  • 短篇八千字一发完无后续

  • 是压着今年帝都中考作文二题写的(虽然我知道我跑题了但我还是要说)

  • 时隔半年没写文……真的手生啊啊啊啊

  • ooc属于我

  • 总之还是希望食用愉快(望天

以下正文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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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山神大人。”惨白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幽深的林间,阴风带动树浪翻涌,一座破败的寺庙从参天的大树间露出形迹。那里跪伏着一个瘦小的少年。他的声音在哽咽,身体在颤抖,摇摇欲坠近乎随时就会落入消亡。但他仍用最后的力气嗡动着嘴唇。

“爸爸妈妈坚持了一生……他们说您是存在的,甚至生下了我这个能和动物植物对话的怪物……”

泪水如同河水决堤一般从那双灰暗的眸子中流出,恨意和痛苦像藤蔓在他心中疯狂滋生。男孩猛地抬起头颅,又重重向朽烂的石板上磕去,一直磕到鲜血从脑门上渗出。

“因为这样……就仅仅因为这样……!!村里的人把他们杀死了,他们说我们是妖怪,说村里连年的旱灾都是爸妈和我害的……”

男孩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。泪已经流干了,血丝爬上他的眼珠。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,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呢喃。

“爸爸妈妈为了救我被砍死了……在我眼前被活生生砍死了,连拉米也是……!如果爸妈是对的,山神真的存在的话,就请您救救他们吧……我已经……”

一无所有了。

最终这五个字没能从少年嘴里说出来。他闭上眼睛的时候,眼角缓缓溢出一滴殷红的血珠。


 

 

>>   

    “喂——喂——还活着吗?”

  “喂!你这家伙,我在叫你!醒醒,希斯明明说你已经没事了啊!”

  “啊……伤脑筋,怎么搞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混沌的意识中响起一个聒噪的声音,起初那声音还模模糊糊的,却一字一句敲打在他沉睡的灵魂上,直到一点点将他唤醒。

  “吵死了!!”他别无选择地强迫自己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,大吼一声。当少年坐起来的时候,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活着,而最令他惊讶的是,之前身上的疼痛和伤口都消失了。

  “你凶什么凶?!”面前是一个清秀的男孩,头上戴着一顶亮黄色的草帽,赤足,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衫,一直垂到膝盖处,露出嫩藕般的手臂和双腿。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。那男孩起身指指不远处那座破庙,正是先前少年晕倒的地方。“要不是我……我和希斯救了你,你现在已经死了好吗。”

  少年沉默,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,暗自计算着逃跑或者打倒对方的可能性有多大。承受过太多人类恶意的他显然不信任眼前这个男孩。

  “呐,你饿不饿?”

  “不……我不饿。”少年撒了个很明显的谎。

  “那你叫什么名字?”男孩又蹲到他跟前,眨眨那双黝黑的眸子。或许少年得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又清澈明亮的眼睛。

  他不回答,他深知如果告诉对方他叫特拉法尔加罗的话,那双干净的眸子也会厌恶地看着他的吧。咬紧下唇,灰眸里闪烁着警惕和敌意。下一秒他重心一仰向后翻滚,立刻站起来飞快向森林深处跑去。

  “喂!你还不能跑!”

  罗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。双腿在迈出的一瞬间发软,脚下一个趔趄,眼看就要摔在地上。

  “旁边的,救他!”

  男孩话音未落,地上丛生的小草如同被施了魔法般飞速增长,瞬间卷住了罗失去重心的身体,轻柔地将他放在了地上。

  “你……”罗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。他倒不是因为对方能控制植物而惊讶,而是因为这种能力他再熟悉不过了。正是因为他也同样拥有这个能力,他才会被村民视为异类唾弃,甚至连累了爸妈为保护自己而死。而现在,居然有人和他一样也能和植物沟通,他又怎能不惊讶呢?

  “干嘛?你不是也会吗。”男孩不满地迎上罗惊讶的目光,挺直腰杆。

  “不……”罗压下惊疑不定的情绪,虽然他尚还年幼,但也早就在逆境中造就了冷静沉稳的头脑。“我的确会。但也仅限于沟通。我无法像你这样命令它们。”

  “那是当然了。”说话的是罗旁边的一颗小树,它听起来相当不屑。

  “好了,总之希斯说你需要静养。坐下来先。”男孩挖了挖鼻孔,漫不经心地说。

  “虽然感谢你救了我,”罗稍微给了对方一点信任,但语气仍然强硬,“但是,你可以命令它们,不代表你可以命令我。”

  说罢,罗冷着张脸走向村子的方向。既然侥幸活下来了,他就绝不能活的毫无价值。复仇,杀光那个愚蠢的村子里的人,这已经是他生存的唯一意义了。

  “你是白痴吗?我说了你不能走啊。”

  植物仿佛接受命令般动了起来,柔韧的草缠上了罗的双脚,粗壮的树枝垂下封死了去路。更夸张的是,一只矫健的老虎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。

  “孩子,他说的没错,你还不能走。你的身体还很糟糕。”那老虎口吐人言,但这对罗来说太正常了。

  “哦希斯!”男孩已经坐到高高的树枝上去了,见到老虎眼睛一亮,挥舞着双手向它打招呼。

  罗灰眸阴晴不定地闪烁了几下。这里是深山中,如果那男孩真的可以控制植物甚至动物的话,那么这里就是他的地盘,自己硬闯是不可能的。

  “啧……!”罗面露戾气,呿了一声,紧绷的身体却慢慢放松下来。在这待几天也不是对他完全没好处,至少这里没有人对他抱有恶意,自己的身体也的确非常虚弱,这里恐怕是对他来说最合适的修养地了。

  “我不走。你们可以放开我了吧?”罗是对着缠住自己的各种植物说的。

  “不能。”几乎罗视线范围内所有的生灵异口同声地回答他,震的他鼓膜发麻。

  罗无奈望向半空中晃悠双腿的男孩,“小子,你赶紧让这些家伙走开。”

  “噢,那你们放开他吧。”男孩意外的配合。

  植物立刻四散而去,罗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竟然直接跌到了地上。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太糟糕了,本身就是被人从濒死线上救回来的。

  一份便当就这么突然被递到他面前。

  名叫希斯的老虎向罗扬扬头,“吃吧。我检查了你的身体,近乎长年伤痕累累,休眠不足营养不足,又受了那么重的伤,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。”

  罗深深看了一眼那头老虎,又看了看半空中嘻嘻笑着的男孩,打开便当狼吞虎咽了起来。如果他连这个和自己一样的家伙都不相信,恐怕这世界上他就真的没有能信任的人了。

  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太多,不论是自己的残活还是遇到‘同类’,这些都让罗的大脑一直处于紧张的运转状态。而现在他停止与人交流,四周一瞬间安静下来,心绪一松,那些痛苦的记忆也就自然地回到了罗的脑海。爸妈被村民活生生砍死了,那刻骨铭心的痛狠狠凿碎他的理智,眼前的世界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血色充满的记忆。


——

『他们家的孩子是个怪物!!』

『那对狗男女也一直在搞什么神神鬼鬼的研究!灾害都是他们带来的!』

『杀了他们!』

——


  仅仅几息间,罗的情绪就被仇恨与疯狂蒙蔽,呼吸紊乱,周身的温度骤降。男孩嗅了嗅空气,疑惑地问道:“喂,你还好吗?有什么伤心事吗?喂醒醒。”

  “……还好。”罗浑身一震,血光从灰眸中褪去。他对这个和他有着同样能力的男孩抱有一定的好感,要知道,他可是从小就被人作为异类怪物来看待的,现在他这个‘怪物’有了同类,他又怎么能不亲切呢?

  “所以,你到底是谁?”罗吃完了便当,恢复了些力气,打算坐下来跟这男孩聊聊。

  “我是……”

  “等等!您不能说!”希斯立刻打断了男孩,四肢肌肉绷起,蓄势待发的样子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。

  “哦对对,我忘记了。”男孩一拍巴掌,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。然后又变得笑嘻嘻的,语气里毫无歉意,“抱歉抱歉。”

  “那我怎么称呼你?”罗眯了眯灰眸,并不在意这一人一老虎的反应。事实上他也不大在乎这男孩究竟是谁。

  “我不知道啦,你随便。你叫什么?”

  “特拉法尔加罗。”

  “噢,特拉男。”男孩无比自然地给罗起了个外号。

  罗皱眉,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。而且他现在感觉仰着头跟这家伙说话很不爽。

  “草帽当家,你能不能下来说话。”

  “草帽当家?那是什么?”男孩一个翻身,下落途中脚尖点两次树干,如同精灵般轻巧地借力落下。他掸了掸白衬衫上的灰,又把头顶上的草帽摘下来,“你是指这个?”

  “你说的我可以随便叫你。”

  “好吧。”男孩歪头想了想,“那你到底为什么伤成这个样子?”

  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——他从困境中逃出来自然也受了不轻的伤势。然而小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了,最严重的也已经在结痂。他反问,“你又是怎么这么快治好我的?我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。”

  “我……因为好久没有人来山神庙祭拜了嘛……是希斯救的你啦,不是我。”男孩眼神四处飘忽,嘴撅的老高。

  那只老虎?罗暗自看了眼那身形庞大威猛的生物,忍不住腹诽,老虎又不是神医,怎么可能救人?

  “总之!总之那个,”男孩叉着腰清了清嗓子,那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。他走向不远处破败的山神庙,“太阳快下山了,晚上森林里很危险的,只有这座庙是唯一安全的地方。你也下不了山,不如就在这住下来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那你呢?”罗倒是不怕这座庙脏乱糟糕的坏境,毕竟他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?能有个让他清静休息的地方他就知足了。倒是这个男孩,凭空出现在深山之中,只穿着一件过膝白衫,也不像村里的孩子,他是住在哪的?又从哪里来?

      那男孩左右看了看四周盎然的绿色,如同一泓清波的眸子所过之处,竟然所有植物都轻轻摇摆起来,无风自动。但罗并没有听见任何动植物说话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“和你一起啊。”理所当然的,男孩笑了,笑的干净纯粹,连身后西斜的夕阳也被这笑容比下去几份光芒。

      罗后退了一步,哪怕是母亲也从没有对他露出过这么明亮温暖的笑。父母对自己的笑总是牵强的,甚至苦笑,一看就掩盖了不少心事,别人更不可能施舍给他哪怕半个笑容。罗的大脑有点眩晕,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,飞快转过身去,双耳一阵发烫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天知道他刚刚看见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橘红色的夕阳给大地镀上一层金粉,淡淡的紫意弥漫天际,透过遮天蔽日的树荫投下点点斑痕。男孩一席白衣卷着橘纱轻微拂动着,这深山之中的万千生灵无风自动,摇曳着摆动着仿佛在对男孩俯首称臣。而那男孩不染纤尘的面庞上绽开一个灿若阳花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原来人是可以笑的那么好看的,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如此动人的一幕。

     “啊!!”然而下一瞬,罗像是受了什么刺激,痛苦的嘶吼猛地溢出。突然之间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大脑,控制了他的神经。眼前的视线模糊的不成样子,迷糊中他感觉自己跪下了,紧接着眼前如同仙境般的景色褪去了,反而被血色席卷。


明晃晃的刀刃上反射着锋冷的光,每落下一寸的瞬间都被放大,如同电影的慢动作一样,最后那刀锋没入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身上,粘稠腥咸的血液在空中四散。

不,不要!!

越来越多的利器砍过来,女人的身体破碎的不成样子,施暴者们的眼神却亮了起来,更多的血甚至器官碎块在飞溅,他却连喊都喊不出来。

爸爸、救救我们……不,救救拉米!拉米她什么也没做错……

连父亲伟岸的身影也倒下了。世界在崩塌,满眼的血色和呛人的腥咸的气味让他绝望。眼前除了血什么也看不到了,什么也看不到。他什么都看不到,连自己妹妹死在谁手里都看不到。


     “我要杀了你们!!”歇斯底里的嘶吼中他揪起一个人的衣领,视线立刻恢复了清明,眼前却是那男孩茫然的脸。

“哈……你怎么在这……”罗如释重负地倒回了地上,重重喘着粗气。如瀑般的汗水浸湿了他全身,胸口剧烈的起伏也不能缓解心脏过快的心律。罗伸出胳膊挡在眼睛上,他能想象此时自己脸色有多差,而他显然不愿意将自己这幅难堪的样子展露在人眼前。经历告诉他,这样一定会受到别人的嘲笑。

“因为你看起来做噩梦了,所以我才来看看你。”然而,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上了他冰凉的指尖,“特拉男没事的!我也做过噩梦,那感觉太糟糕了,我知道的。”

“……”罗抿紧嘴唇,心脏跳的更快了,几近要跳出胸口。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男孩,因为对方的反应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。

心脏异常的跳动也同样超乎了他的认知。暖意如同溪流一般从被握住的指尖传来,缓解了他内心的痛苦。与之一起传来的,还有一股异样的感觉。他想甩开对方的手,但身体一直没有按照大脑命令的去做。

“我没事。”良久,罗才干涩地吐出这三个字。

“可是你的精神不太好。”男孩听起来有些疑惑,似乎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感受对方的精神状态,“是个什么样的噩梦呢?”

如果真是个噩梦就好了。深深的苦涩如同蛛网般捆缚住罗的心脏,他已经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了——接受自己的亲人都已经离去的事实。同时的,恨意和怒火也如同星火燎原般覆满了他整颗心。

男孩就这么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罗,半晌,见对方仍然没有动静,就从身后端起一碗粥,递到罗面前。

“不高兴的话就吃东西吧!这粥很好吃的,你吃了心情就会变好了。”男孩听起来很认真。

“噗。”条件反射般,本来沉浸在仇恨中的罗居然笑了出来。他放下手臂坐起来,看了眼弥漫着香气的清粥,最后视线落在男孩的脸上,“草帽当家,我们不认识,对吧。”

“啊?反正现在认识了嘛。”男孩被他问的懵了一下。

“那为什么要帮我?”

“啊??”男孩脸上的不解更重了,他手指撑着额头费劲想了半天,“就算你问我为什么……我也不知道。你伤的那么重,难道还要有别的理由才能救你?”

“……我们又不认识。而且你不怕我是坏人么?”不仅是个坏人,还是个被世人所嫌弃的怪物。

“你真奇怪啊。”男孩有点生气了,“我救你就是救你,和认不认识你有什么关系?就算你是坏人,我也不怕你。”

罗愣住了,大脑陷入空白。素来僵硬的唇角却在空白中自行扬起。

“你不想吃这个粥吗?”男孩端起那碗粥,挡在罗眼前,阻断了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,“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!很好吃的。”

罗接过那碗粥。吃完后他放下碗筷,闭上眼睛,他深吸了一口凉薄中带着嚣尘味道的空气。

破旧的山神庙中诡异的沉默弥漫了好久。罗这才缓缓开口。

“草帽当家,我一生下来……就被人称作怪物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我和你一样,拥有和植物动物对话的能力。”罗看了眼对方不解的神情,将自己的一切娓娓道来,“而我的父母也开始为了我这种能力展开研究,这在人世间是不被接受的。所以我被人们看作怪物,异类,妖魔。我们一家人就这样被排挤,永远得不到一丝认可和善意。”

“我的父母告诉我,山神是存在的,他们说我的能力正是为山神所赐。”罗举起双手,自嘲地笑笑。他只能从这双手上看见一片血红。“爸妈半生都奉献给了这项研究,哪怕被人冷眼相对。可最后,他们走了,被人乱刀活生生砍死,他们所说的山神又在哪里呢?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?爸妈都是因为我才死的……拉米也是,而我却活下来了!哈……他们死前还被人说成是带来了灾害的妖魔……!”

恨意和疯狂又一次吞没了理智,罗眼中布满冰寒的戾气,他想报仇,先屠戮干净这个愚蠢的村子,再向这个冷漠的世界报仇,不惜一切代价。

直到两片温热软糯的的唇瓣覆上他的唇,他猛地一个激灵。

“你做什么?!”罗的双眸一瞬间恢复了清明,推开了对方,浑身像是火烧一般烫起来,唇上残留的对方的温度让他暂时将负面情绪忘却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然而男孩看起来比他还茫然,“我只是觉得,你大概需要我这么做,我就这么做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罗虽然年纪不大,但也不是不谙世事,亲吻他自然明白是意味着什么。意外的是,他完全不对男孩的行为感到反感,有的只是震惊。

“特拉男,你说的那些虽然我不懂,毕竟那是你们的世界。”男孩那张尚还青涩的脸上出奇的严肃,甚至让罗感到了威严,“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,山神是存在的。你爸妈是对的。”

男孩眼中突然染上了一丝愤怒,他拽起罗的衣领,一字一顿地道:“你的存在更不是没有意义的!”

罗愣住了,眼前这个看似单纯稚嫩的男孩竟然带给了他压迫感,那双出奇闪耀的黑眸更是摄走了他的魂魄。

咬咬牙,罗也怒了,“你懂什么!你体会过看着亲人在自己眼前被砍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受么?!你体会过被这个世界厌弃的感受么?!”

“我没有体会过。但这个世界没有厌弃你!”男孩毫不退让,一拳打在罗耳旁的墙壁上。

罗怒极反笑,“那你倒是说怎么没有……”

“不是还有我吗!!”

暴怒的吼声余音萦绕,空荡的山神庙里缓缓寂静下来。

这时候,罗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破碎的声音。

“出来。”男孩一把抓住罗的手臂,不由分说将他拽到山神庙外面。

“你又要干什么?草帽当家。”罗被他拽的一个踉跄,但身体还没恢复完全的他根本挣不开男孩的手。室外明朗的阳光一下进入他的视线,显然此时已经是早晨了。

“当然是让你看看,”男孩双臂一展,这深山之中绵延数十里的绿林宛如鬼斧神工般波动起来,碧绿的枝叶组成海浪齐齐翻滚,鸟兽高鸣、植物低咛的声音钻入罗的耳朵。

“这个世界没有嫌弃你。所有的植物动物只要你愿意,都是你的朋友。”

眼前宛如神迹的一幕带给罗的震撼无以复加。男孩似真似幻的声音宛如一把尖椎直直贯穿了他的灵魂。千万万生灵恢宏浩大的低吟宛如一曲颂歌,从他癫狂崩溃的灵魂上洗涤而过。

是啊,这十几年来,他对自己能和植物动物沟通这件事只有痛恨厌倦,却从没想过这样的能力还能带给他什么。

但……


“你到底是谁?”


树浪翻卷万物齐鸣的正中心,正是那一袭白衣翩翩的男孩,在阳光之下烨烨生辉,近在咫尺却又如梦似幻。

罗痴了。

那男孩只是一如往常地笑笑,与此同时,罗再一次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里什么破碎的声音。

阴霾,那是他身上的阴霾和暴戾被这个笑洗劫一空。

然而,很快罗就发现,消散的不止是他身上的血光,与其一起消失的,还有茕茕孑立于这世界中央,一袭白衫的男孩。

“等……等等!”

罗伸手,想要抓住男孩渐渐虚幻的身影,却从他身体上直接穿透过去,抓了个空。

耳边万千生灵的低咛声也变了,凄哀婉转,仿佛在为男孩的消散献上最诚挚的祭奠。

“至少……”罗紧紧握住抓空的拳头,灰眸执着地望向那道越发透明的身影,“你的名字?”

男孩仍然笑着,薄唇轻启,糯米般稚嫩的声音变得细若蚊声。但罗还是听到了。


“下次见面的时候,我告诉你。”

——世界刹那间归于虚无。



>>>

罗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。又来了,这个梦又来了。似乎是知道什么,罗抬起自己的右拳,果不其然,他又一次因为用力而在掌心上掐出了血迹。摊开,那里和梦中一样空无一物。

“哈……”

轻叹一声。这个梦纠缠了他整整十五年。十五年前,他十四岁,父母双亡,他就是在山神庙前做了这样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。十五年后,几乎每过一个月,这个梦都至少会出现一次。而每一次,梦的内容都不曾有一丝改变。

这十五年来,他没有一刻忘记过男孩那干净纯粹的笑容。而他也早就明白,这男孩正是山神。或许十五年前的山神庙前,自己并不是在做梦,而是真的经历了这样一件事。

这时候他才明白了很多事。例如那男孩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衫,操纵植物的能力,还有他那深入灵魂将自己唤醒的声音。

罗尝试过再去那座山神庙找这个男孩,他用尽了一切方法,也没再见到过他。


山神毕竟是山神。神,又怎是他这种凡人能轻易见到的呢?


罗抓起桌子上的酒仰头猛灌,十五年了啊!一直纠缠不休却又不再路过他的生命中哪怕一次。

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。就这么看着故事在梦境中轮回了十五年。

现在的他仍然会和植物沟通,但他早已不再被人所排挤了。他走出了那个小山村,拥有自己的社会地位,自己的办公室,自己的交际圈,自己的一切——这些明明都是他带给自己的。是他让自己不再一无所有。可是如今他却比一无所有还要痛苦。

他有了一切,唯独没有他。

带着灼烧感的酒液让他清醒了一些,重新振作起来面对办公桌上这些公文。昨晚过度加班让他直接在办公室睡着了,他现在不知堆积了多少工作要完成。也只有这样,他才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个笑容。

端起桌上的瓷杯,那重量告诉罗里面是空的。他现在急需一杯咖啡,罗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,时间还早,秘书大概还没来上班。

无奈,他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,推开办公室的大门。或许活动活动对他来说也是好的。此时空荡的办公楼里还没什么人,只有罗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。

在咖啡机前驻足,罗准备给自己冲一杯香醇的拿铁,以保证自己一整天的工作状态。

然而,在这难得的安静里,他听到了一个突兀的女声响起。

“待会面试可不许给我出洋相!跟你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?我说你的领带为什么又乱了?你是小孩子吗?”

综合部的娜美。罗一瞬间就辨别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,要知道这女人不论是美貌还是强悍程度都是出了名的。

杂乱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。罗有点厌烦地蹙眉,他知道自己现在气色称不上好,他还和以前一样,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狼狈的一面。

赶紧将这杯咖啡冲好,然后回办公室。罗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。

“我知道啦知道啦。你好啰嗦。”

另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。罗这个声音的第一印象就是刚大学毕业的愣头青,脸上的厌烦又加深几分,迅速地弄好自己的咖啡,罗转过身去抬脚要走。

然而还是晚了一步。

“啊!特拉法尔加先生。”

略显惊讶的女声在自己身后响起,这时也由不得罗不想回头了。冷冰冰地转过身去,眼前橘色长发的女人正伸手压下身旁黑发男人的头向自己行个小礼。

“干什么啊你压我的头干嘛?!”那男人不满地将娜美的手从自己头上拍开,嘟囔了一声。

那一瞬间,罗脸上所有伪装的神色都凝固了,顷刻间崩溃。

——黑发男人把头抬了起来。

男孩长大了,一袭飘然若仙的白衣变作了西装革履。

娜美有些急了,在男人头上拍了一巴掌,凑到他耳边低语,“这是你将来的顶头上司,放恭敬点啊,他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臭的,你要是招惹了他我也救不了你!”

然而男人根本不理会她,自顾自地伸出一只手。罗僵硬地看着那只小麦色的手伸到自己面前,呼吸在颤抖,眼前的视线模糊半晌后又清楚,仿佛又回到了梦境中男孩消散的那一幕。

『下次见面的时候,我告诉你。』

他握住那只手,这一次,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温度,真真切切的皮肤触感,而不是握到虚无的空气。


不会再放手了,再也不会。


“特拉法尔加罗。”声音嘶哑的仿佛不是自己的。

男人回以一个灿若阳花的笑容。


“蒙奇D路飞。”


“初次见面,请多关照!”

——THE END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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